青未了|汶水东流去-焦点快报

时间:2023-03-10 10:52:06来源:齐鲁壹点

文|李红伟

山水沂蒙,红色圣地。

忆往昔,沂蒙人毁家纾难,送子、送郎参军支前。


(资料图片)

新征程,好男儿向海图强,向新而兴。

——题记

在沂蒙山里有个小县叫蒙阴,湛蓝的天空下,一半是青山,另一半就都是绿水。之间相连的是顶着雾凇和花露的山涧小溪,或蜿蜒曲折,或汹涌宽阔,却无不如珠般剔透。

汶河,就像苍翠的沂蒙山抖落了一滴露珠,晶莹地从西北部大青山榛子崖跃出山峦,这时候,她叫青山河,还只是涓涓小溪,在山涧里汩汩地跳跃着;然后去泰山前怀兜兜转转,不断成长,改名叫汶河后,又回到蒙山之阴,再汇入梓河等多条姊妹河,进一步壮大后,一路向东,融进沂河,滋养了两岸众生,长成了沂蒙的母亲。

汶河一路的奔流,狂放地在上游冲刷出无数深壑大夼,曾藏兵百万,杀日寇、保家园,更成了红色记忆的永久遗存;而后又柔美地在蒙阴城以东的地堑构造带造化出十万亩沃野丰饶的坪地。过去,人称官庄“大洼”,用当地话讲,都是热潮地,旱涝保收的两季田。贫瘠的大山也丰腴了许多。

刚解放时,有个说法就是国家想在沂蒙修建飞机场,选址就在这片群山环抱的坪上。随着1959年岸堤水库建成,当年的粮仓被淹没在浩渺烟波中,如今当你驱车在150公里的环湖大堤绿道上时,目光所及的浩瀚里依稀可见那昔日广袤。

过去,汶河水流一直很大。这一河两岸或上下游,是艄公托起了亲情与生活。

作为最早的公共交通工具——船,成为两岸人、货出行的必需,毕竟官道上,无论骑驴、坐轿还是赶车,都不是平民所能及的,若步撵,就远没有坐船熨帖了。于是,在汶河沿岸便有了大大小小无数的码头,但凡大一点的村寨都有自己的渡口。

艄公就在这山水间固守着南来北往,远归近行的春秋,传递着船客与渡口间的通达。

出名的渡中,当属城南及荆汶名气最大。城南码头距老城不足二里,汶溪、汶河、山南河三河交汇于此。是当地的政治、经济中心。又紧靠蒙阴八景之仙人古洞,洞内上古时的石笋如笔状杵立,笋尖有一茶杯大的碗状石花,洞顶的甘露滴落其上,瞬间绽散开来,大有梦笔生花之意(石笋已毁于运动)。更有传说这琼浆收集了可医百病。于是求功名、求圣水的络绎不绝,人流量可想而知。加上历代沂州府衙及大宅小门取暖,多用木炭,只有蒙山盛产。山里的土货还要运出,都以小船装了顺流出山,汇与汶河,卸堆此岸,集大船下沂河到沂州,再中转至各处。久了,这里就成为了木炭集散集市,故又称此渡口为南货场。

下行十余里有个荆汶村,河汊纵横,交通便利。村前有圣福寺,香火极盛。相传大唐天宝年间官家建寺,名盛福,后蒙圣上恩典赐钱、绢等物,故改名“圣福”。现在寺院早已不复存在,旧址也淹没在岸堤水库下了,每到枯水,最先露出水面的一个湖心岛便是。众多佛学及碑刻研究者竞相乘舟而至,岛上遍布残碑,竟有龙形碑帽、瓦当,当年恢弘气势可见一斑。前几年为发展旅游,在不远的靠山近水地仿建了一处,却鲜有人至。大概是缺少了岁月的沧桑和积淀吧。

寺外的荆汶村,主要以善男信女聚集而成。寺前即为著名的汶水拖蓝。古时汶河水盛,两岸绿树青山,繁花黛影相映水中。晨暮之时,河面上生成一层薄雾,寺前眺望,日光辉映下犹如蓝色绸带,缓缓漂行,经久不散,自唐起即是当地胜景。此渡口依寺院与美景而兴,初一、十五为盛,香客游人络绎不绝。

渡口多,艄公更多。每个渡口都有传说,每个艄公都有传奇。

高鹞还叫小六时,就极有名了。练得的一身好水性,使得一手好船。汶河因水流湍急,这里的艄公都用篙来撑船。别人都是站在船头,稳稳的,一把一把地捯。而他却是一篙插下去,人顺着船帮向后走,推着船前行。到了船尾,他会很飒的一个鹞子翻身,提着篙顺着船帮再回到船头。这一来一回,船就行进了数丈。期间还不忘唱几句节奏很强的号子,悠长高亢的腔气,穿透力极强。才十七八岁,却出挑的很,惹得坐船的大姑娘、小媳妇头都不敢抬,纤细或粗壮的手指用力缠绕着肩头的辫子,心里却暗暗使劲,恨不能冲上去帮着撑几下。

十九岁那年,解放大军渡江缺船工,高小六扛着篙就去支前。两三丈高的竹篙,在一群扛着木桨的队伍中非常扎眼。一位首长看了他独特的撑船技巧,竖着大拇指说:“你应该叫高鹞,鹞子翻身的鹞”。于是高小六就有了这个非常气势的大名和一顶戴红星的军帽。

见识了扬子江的高鹞,天天捧着军帽,逢人就讲那激流浊浪的惊险。

乐天乐地的高鹞也有沉默的时候。自打前天大东关的洋学生凤兰坐过他的船以后,高鹞就寡言了,常常一个人发愣,别人只当是谁惹着他了,娘却说是这孩子长大了,心里有人了。小六娘是村里的妇救会主任,打孟良崮时黑白地为解放军摊煎饼,通宵的熬夜熬坏了眼睛,但娘的心里亮的明镜似的。

农历刚进十月,部队又传话来,要在山东选六千船工,赶到南边帮队伍渡海。

高鹞跪在娘面前,三个头磕完,扛起竹篙就要走。心心念念的凤兰姑娘却堵住了家门,今天就要把婚事办了。

支前船工队星夜兼程,到了海边才知道,战斗没等山东的船工到就开始了,那位首长也牺牲了,还专门托人带给高鹞一个军用水壶。他知道,高鹞一定会去。

高鹞撑着篙、扬着帆,渡着大军一直到了海南岛。同村来的五个艄公,却只家来了两个,三本鲜红的烈士证在高鹞的包袱里,也镶在高鹞的心头……

汶河依然波光粼粼,艄公们还在渡着光阴,船儿照样载着生活。高鹞心里却憋着个事,东南海沿还有没打完的仗,牺牲的首长和同村的艄公心愿未了;他等着部队再一次召唤,自己一定扛篙就走。用心灵擦拭的竹篙在岁月中变幻着色彩,翠绿、姜黄、酱紫。

山水悠然,竹篙依偎着小船,轻舟的江河却不再遥远。刚刚当家做主,吃饱饭的蒙阴人,举家搬迁上了山。高山出平湖,修建了岸堤水库,囚锢了千年东去的汶河,也囚锢了艄公们远行的心念。习惯了远航的艄公们不屑这家门口一船两岸的过渡,纷纷改行干了别的。

高鹞却坚守着变得有头无尾的汶河,先带着船入了社,多年后又把船承包到了家。岸堤水库改叫了云蒙湖,捕鱼的、养鱼的都换成了铁皮机船,只有这摆渡的木船,依然悠悠荡荡。竹篙起落,荡起的涟漪,一圈圈漾开,就像岁月的年轮,一圈一天堆成了月,堆成了年,又都刻上了脸颊。沧海桑田,不变的是朝霞里、夕阳下,木船、艄公和高高挺立的竹篙。

高小六、高鹞、高六爷,艄公老了。渡口上下也架起一座座跨湖的、跨河的大桥。昔日古渡早已变成留存的记忆,满地衰草里淹没的,是那或深或浅的脚印,船的、水的,艄公的。

深秋,残阳,古老的木船上,一位耄耋老人,安详的端坐着,闭上了双眼,手里紧攥着一张照片:一个白衣青年站在巍峨的军舰甲板上,眉眼间透着逼人的英气。上面还有一行工整的钢笔字:爷爷:我和我的山东舰启航了!——孙儿:高飞。

一声尖利的船工号子划破水面,一只体态丰盈的白鹭鸣叫着冲向蓝天。

壹点号五味杂陈在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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